———抗战王牌飞行员王光复
王光复抗战期间与战机合影
胡锦涛为王光复授勋
他是国民党空军王牌飞行员，抗战时期最著名的飞虎队成员之一，共打下8架半日军机。他的四哥是共产党特等功臣(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男主人公的原型)，大妹是新中国国家主席刘少奇的夫人。王光复，这位二战中国战区击落日军机最多的战斗英雄，1949年随国民党退去台湾，后定居美国，后来数次回大陆探亲。
投笔从戎 保家卫国
1917年，王光复出生于北京一个官宦家庭。他的父亲王槐青早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学成后回国历任北京大学和法政专门学校教授，曾担任北洋政府代理工商部长，主管全国的经济。母亲董洁如也是一位进步的爱国女性。
王家是个大家庭，共有兄妹十一人，王光复排行第五。在他14岁那一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东三省沦陷。随后，日本侵略者又把魔爪从从东北伸向华北，中国军队进行了悲壮的长城抗战。当时，王光复正在念初中，上课的时候，轰炸长城古北口的日军飞机就像一堆一堆的蝗虫般从头上飞过。学校为了躲避日本飞机，常常不得不停课。每当王光复抬头看到日寇飞机在上空盘旋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在我的国家里，怎么能让你日本的飞机飞来飞去？”
到了高三毕业的那一年，王光复还想去参加大刀队，赶跑日本人。
就在他到处打听怎样才能参加大刀队时，从同学中传来一个人让他振奋的消息。1935年，国民政府准备加强中国的空军力量，到王光复所在的学校志成中学（现北京市第三十五中学）招收空军飞行学员。这时正是王光复高中毕业之前，他立即报名。
考进空军后，1936年3月初，王光复前往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报到受训。
及至七七事变爆发，中华民族正式对日宣战时，王光复这批学员的飞行课程还未全部学完，不能驾机升空作战，只能是经常架着枪追着日军的飞机跑。
很快，王光复的初级飞行毕业了，随后便是中级飞行和高级飞行，需要在昆明航校（空军军官学校）完成。1937年8月，王光复前往昆明航校接受驾驶战斗机训练。昆明航校大多是中国教官，也有少数美国教官，其中最有名的是“飞虎将军”陈纳德。
在昆明航校待了一年多，1939年7月1日，王光复以优异成绩毕业于空军特训班第九期，到新疆伊宁的一个空军基地担任飞行员。
这个空军基地位于新疆和苏联交界的地方，有苏联的顾问和教官来训练。王光复给战友们的印象都是“驾驶技术好，做事情井井有序，人也谦逊”。他很快就被任命为飞行七分队的副队长，常常作为长机而带领僚机外出执行任务。
入编飞虎队 打下日机八架半
那个时候，经过抗战初期数次激烈的空战，中国空军力量耗损殆尽，中国战场的制空权落入日军之手。在陈纳德的要求和规划下，在中国空军中挑选一批飞行员，与美国在华航空队一部合编为混合团，即中美空军混合团，也被成为飞虎队。
王光复正是这批飞行员之一。1943年8月，他们被送到印度卡拉奇（今属巴基斯坦）接受新机型改装训练，同年底经“驼峰”回国，正式编入中美混合团，踏上抗日的道路。
中美混合团成立后，人们都非常兴奋，因为这时对付日军的政策已经完全改变，放弃过去的守势，一洗枯守机场的作风，改采主动进取的攻势，深入敌后，到处追击日机。
而终于可以“上战场，杀日寇，打鬼子，揍敌机”，这也是王光复渴望很久的事情。在此后两年的浴血奋战中，王光复一共完成75次任务，飞遍祖国大地，先后击落八架半日本飞机。
为什么还会有半架呢？
1944年10月27日，王光复等飞行员跟着队长瑞德少校出任务。一行16架P-40升空飞汉口，去攻击汉口至蒲圻的平汉路交通线，在那里摧毁一列有15节车厢的火车。由于天气变化，云雾浓密，他们被迫返航。途径荆门机场时，突然发现日军战斗机正在掩护轰炸机落地，丝毫没有发现王光复他们的靠近。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们马上展开攻击。王光复一马当先，当即打掉日军两架轰炸机，又击落一架战斗机。还有一架战斗机很灵活，不停地翻着跟头躲避，几个回合后还是被击落。后来情报官根据照相鉴定，认为最后一架是王光复与美军飞行员派克森一同打下的，因此，这架飞机一人一半。
这次成功的奇袭，使日军的荆门机场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也是第一次给侵华日军空军沉重的打击，不但打破了日本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也创造了统计敌人的同时而我方人机无一伤亡的战例。后来，王光复将这次战斗称为“顺手牵羊”。
如果说这次“顺手牵羊”是捡来的，那另一次炸毁敌人军火库的战斗则充分表现出了王光复的大智大勇。
为了不让日寇打通平汉铁路和粤汉铁路，王光复时常带领飞机对敌人的铁道线进行空中威慑。一天，他们在巡逻后的返航途中，突然发现了下方敌人的一个火车站里有两道防火墙，一长串车厢被油布盖得严严实实，前后各一个火车头。王光复立即告诉战友们，这一定是敌人的军火列车，让我们来干掉它。当各位飞行员正准备扫射时，王光复及时提醒大家，扫射后一定要拉满油门快速飞行，否则军火爆炸会伤及我们自己的。飞行员们顿时都警觉起来。果然，下面的军火列车刚被射中便立即爆炸起来。顿时，敌人的整个火车站在爆炸声中夷为平地。我方虽有飞机杯爆炸的弹片击中，但均安全返航。王光复机的机翼中三弹，座舱中二弹，腿部皮肤轻伤，所幸并无大碍。
腿部中弹 血染战机驾驶舱
在一共75次战斗飞行中，王光复在多次战役中给予日本侵略军重创。其实，死神都在一边如影相随。
1944年5月7日，王光复出任务后返场。早于他降落的美国飞行员约翰·汉考克没有及时将P-40N驶离跑道，导致王光复在降落时来不及闪躲，一头撞了上去。两架飞机全毁，索性人无大碍。
1945年3月22日，王光复带领三名飞行员，装上250磅炸弹，从老河口起飞，在河南中部的平汉路以西、许昌附近的舞阳执行巡逻任务。搜索中，他们发现日军的辎重车队南下，马上调好瞄准镜，占据有利位置，准备强行拦截。
四人分为两组，一组在高空掩护，另一组王光复带领一架僚机，低飞到一千尺左右。正准备展开攻击的时候，地面树林中射出子弹，打在王光复的飞机上，瞬间腿部中弹，血嘀嗒嘀嗒往下掉。他马上告知僚机，并咬牙扔出炸弹，然后迅速飞机拉高。飞机拉起的同时，王光复出现脑贫血，两眼发黑，他极力保持镇定，把油门加满，拚命拉起，但失速的飞机反而向下俯冲。俯冲的同时，整个头部充血，飞机也差点着地。
千钧一发之际，他拚命把飞机再拉起来，在上空盘旋约十分钟，终于恢复了视力。王光复告诉同伴们他受伤了，让大家先返航，但是同伴们坚持为他护航，直至去安全降落老河口基地。
飞机落地，大家跑过去一看都吓坏了。驾驶座上的王光复身上喷得都是血，腿已经不能走动，还一脸笑容。一同飞回到基地的刘毅夫后来回忆道，“看他当时的样子，我们就说要尽快送他去后方，去重庆治疗，但王光复坚决不愿意在这个紧张关键的时候离开队伍。当时他所在的第七分队的队长刚刚战死，我就向他保证，我留在老河口，让他放心。”
好说歹说，刘毅夫才把王光复从战斗机上背下来，背上救护车，并用C-47 专机把他送往重庆歌乐山医院。到了重庆，医生随即为他开刀取出子弹，发现是一颗高射机关枪小弹头，所幸并无大碍，只是腿要用夹板包扎好，住院休息。
他刚刚经历的这场空战，就是中国抗日战争历史上最壮烈的武汉空战。这时，八年抗战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抗战胜利 三年后他远走台湾
八年间，王光复跟家里几乎就失去了联系。兵荒马乱的，通信根本就不现实，信件寄出也不知道家人能否收到，只有偶尔依靠朋友或亲戚带上一些只言片语。
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结束。王光复终于有机会回家了。1946年3月，父亲王槐青七十大寿，王光复回到阔别十年的老家北平。家中景物依旧，只是父母都变老了，兄弟姐妹都长大了。这次家庭聚会，王光复没有见到四哥以及最小的两个妹妹。直到四十多年后，王光复才知道，四哥王光杰长期为中共中央设立秘密电台，被授予特等功臣，十妹和幺妹当时都是中共地下党员，而大妹，也就是王光美，在国共军事调停谈判中给共产党担任英文翻译，后来去了延安。
1948年底，解放军即将进入北平。王光复奉命飞往台湾。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飞台湾之前，1948年8月，远在西柏坡的大妹王光美与刘少奇结婚。
临行之前，王光复也有一种预感，这次分别，今后可能再难见到家人了。而这次飞行也确实是一次遥远的飞行，他成为一只离家的孤鹰，远离了至爱的家人近半个世纪。
成为弃子 离开了热爱的飞行
到台湾不久，王光复就陷入一场风波之中。至今，在国民党空军军史馆里面，没有任何关于王光复的资料。
初到台湾，王光复先在屏东港就从事飞行，然后到空军参谋大学当教官。在从亲人口中得知自己妹妹嫁给刘少奇的事情后，作为军人，王光复主动去向他的上级报告了这个消息。
亲妹妹嫁给了共产党领袖，王光复被限制飞行。王光复被调入空军总部的作战处长。自此，开始了他长达10多年的办公室生涯。
而初到台湾时所飞的T-33教练机，也成了他最后能驾驶的战斗机。虽然不能再飞，但是王光复最爱的始终都还是飞行。1962年，王光复又被调往史编局工作，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两年半后，王光复申请退役，结束了长达三十年的军旅生涯。退役后，他开起了自己的顺达贸易公司。
1985年，年近七旬的王光复移居美国。让他没有想到是，正因为移居美国，他才有机会终于见到分别50年的亲人。
血浓于水 割不断的桑梓亲情
到了美国，王光复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另一端正是四哥王光杰（战争年代改名王士光）。
时任国家电子工业部总工程师的王光杰正在美国访问，在纽约给他打了这通电话。放下电话，王光复火速从达拉斯飞往纽约，按照四哥告知的地址找到旅馆和房间。王光复敲了敲门，房内没有人应答，又赶紧回头寻找。正走着，在旅馆的大厅，他发现刚才对面擦肩而过的一位胖胖的陌生老人也在回过神来打量着自己。两位同样有着东方面孔的老人互相打量着。
亲情的相连使王光复一下子感到这位老人便是50年未见的四哥。他上前问了一声“你是四哥吗？”话音未落，王光复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两人抱头痛哭。
两位亲兄弟，一位是当年共产党的特等功臣，一位是当年国民党的空军英雄，在经历了50年的风雨沧桑之后，终于在异国他乡见面了。
这一夜，老哥俩同塌而眠，倾诉衷肠，直到天亮。
在和四哥重逢后，王光复越发思念远在故乡的兄弟姐妹。1989年秋天，阔别北京40多年的王光复终于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故土。40多年过去了，站在北京的土地上，眼见高楼大厦林立，街道宽阔整齐，北京已经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更让他激动的是，还见到了各位健在的兄弟姐妹。
几位两鬓斑白的兄长与他紧紧拥抱，几位生性开朗的小妹，见到离别了半个世纪的五哥，还是那样亲热，仿佛又回到了60年前、70年前的孩童时代。言谈风趣的王光英说：“我们兄弟姐妹是干戈十年，鸿飞西东。不过飞西的少，五哥王光复是王家仅有的一只离群的孤鸿。”
其实，他很想回来，很想回到故乡，但是已经人到晚年，儿女又都在美国，“虽然我曾流血负伤，但我觉得自己只是尽了一个军人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我回来对国家并没有多大的贡献，在国外，还能帮忙做点事，在华侨里面还可以贡献一点，起码我是从台湾来的，我可以训他(台独分子)一顿，讲讲道理。”
这个抗战王牌飞行员，一个纯粹的军人，也是一个永远心系祖国的中国人。
晚年的王光复，最大的梦想就是中国强大、安定，希望海峡两岸早日统一，希望大家努力合作建国。
希望祖国强大，这也是王光复少年时代就有的梦想。
1995年，庆祝抗战胜利50周年时，这位旅美抗日英雄受到江泽民主席接见。
2005年，抗战胜利60周年时，作为十位抗日老英雄中唯一的海外华人，彼时刚刚动过手术的王光复再次回到北京，并在人民大会堂接受胡锦涛主席亲手佩戴纪念勋章。
2009年7月9日，这只离家的孤鹰在美国达拉斯与世长辞。
中国驻休斯顿总领事乔红说：“王光复是名扬四海的中国空军英雄，中国人民将永远铭记王光复先生为抗战，为中华民族复兴事业所作出的贡献，他的英名和业绩将永垂不朽。”
（采访：许剑虹 撰文：赵静娴 吴先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