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吴加伏
采访人:王骅书 王金鑫 陈于可慧 卢珊
采访时间:2016年7月12日
采访地点:盐城市滨海县颐和园养老院
整理人:王金鑫
我家境贫寒,从小父母去世,家中兄弟四人,我排行老三,大哥和二哥开了个大饼店,弟弟则在家种田。1939年,我与另一个同伴惠老别一起在八滩参加了八路军第5纵队第2支队第5团,在3连8班任战士,部队发给我两身单衣军装和一件衬衫,一身棉袄,鞋子则是自己打的草鞋。当时的团长是覃健,政委贺大增,而一连的连长姓周,二连连长胡海定,我所在的三连连长姓康,三人都是陕北的老红军。但是不到三天,与我一起去的同伴惠老别便在战场上牺牲了。由于是和自己一起参军的,于是当天晚上我到七套街上请人到八巨通知战友的父亲惠老别牺牲的消息,后来我随部队在六套吃中饭的时候,惠老别的父亲找到了部队,询问情况,我的排长说:“你到这边来干什么?”惠老别的父亲说:“排长唉!我来找我儿子的!”由于怕招不到兵,于是排长回答说:“你儿子不是开小差跑掉了吗!”惠老别的父亲回答道:“吴加伏找人带信给我的,说我儿子被打死了!”于是我中饭也没得吃。当时的部队缺乏食物,平时只吃两顿玉米棒菜饭,饥饿时只能喝水来抵抗饥饿,不到一个月我们便因饥饿而饱受疾病折磨,于是我们只得到头罾扛盐运到八滩去卖,赚钱来改善部队的伙食,当时的我在部队里被战友称作吴加玉,结果我和战友第一天夜里回到八滩,第二天1连的副连长四川人张宝和便带着一个班的人开小差逃离部队,去投奔了徐继泰。
1940年12月八滩区首任区长徐锐在八滩医院被土匪顾豹岑抓走,并将经过严刑拷打后的徐锐推到黄海之中,残忍地杀害了徐锐区长。为了稳住政权,于是八路军只得在八滩南门小学里用铡刀处决了七名土匪,又在五汛向阳用大刀杀了七名土匪。原先归附的黄海大队在叛变投降顾豹岑被俘虏后,八路军在尚庄用大锅煮了两锅开水,灌到了土匪顾如飞(待查)的肚中。1941年正月十五,在经过正月初五的两次武装侦察后,我随部队第三次真正的攻打季家圩,当部队将大板车推到季家圩外的河中后,1连、2连、3连三个连的连长便不顾对面正对着的两挺机枪,下令吹冲锋号进行冲锋,在冲锋中我掉进了河中,3连的是山西人的指导员看到后,将河中的我拉了上来,最终部队攻下了季家圩,但是三个连的连长也都英勇牺牲了。同年7月28日,八滩区第二任区长陈振东被叛徒出卖,为实是土匪的伪军旅长顾德扬所俘,顾德扬对陈振东实行威逼利诱,陈振东严词拒绝,于是敌人恼羞成怒于8月在宋公堤上将陈振东双腿截断,活活绞死。1941年皖南事变后,我所在的老5团改称新四军3师第8旅第23团,当年夏天,我随部队参与修建了滨海宋公堤。平时我随部队打游击,一次日本鬼子五更天的时候从七套行军到十五里外的六套正好与我的部队遭遇,当时是夜里又有青纱帐,根本看不清,于是营长四川人苟庆禄便对吴加伏说:“吴加伏你去看看,是哪家部队?”我前去一看,发现竟然是鬼子,于是立即返回报告,但是当时我穿的是草鞋,行走很费力,于是我便中途停留准备歇一会,但是却惊动了日本鬼子,日本鬼子立即机枪扫射,结果打中了我的右耳。
1942年大扫荡时,我随部队在阜宁搭建浮船桥前往沟墩,准备消灭沟墩的日军,但是部队前去侦察的侦察排长却去和妓女睡觉,侦察信息错误,少报了一挺机枪,结果部队攻打沟墩时,我的营长苟庆禄左膀被打断,最终经过调查后,侦察排长被处决。此后八滩驻有五六十名日本鬼子,阜宁的小陈集子驻有八十三个日本鬼子,于是3师师长黄克诚和参谋长洪学智指挥部队攻打八滩,但是驻扎在八滩街上的日军当天晚上没有睡觉,于是连夜从八滩大桥的方向撤退了,而副师长张爱萍指挥24团的8连、9连和我所在的23团的1营共五个连,六百余人,前去攻打小陈集子的日军,消灭了八十一名鬼子,弃枪逃跑的两名鬼子也在第二天被当地百姓杀死。
也就是这场战斗之后吴加伏他们才开始向地方上的政府和保长寻求粮草,从而结束了部队长期忍饥挨饿自筹粮草的经历。
1943年,23团所在滨海军区要求赣榆县伪县长兼伪71旅旅长的李亚藩率城内伪军交枪投降,但是没有答应,于是同年11月19日我所在的山东滨海军区23团和6团,以及赣榆地方部队,在军区司令员陈士榘和政委符竹庭的带领下攻打赣榆县城,战斗中为让部队进城,我背着二十斤炸药包,由身后的两挺轻机枪和一挺重机枪保护着来到城门,将城门炸毁,当时的炸药一斤能炸毁五吨重物,最终部队一举攻克赣榆城,生俘伪旅长李亚藩、伪团长张星三以下官兵两千余人,当时的歌谣曾这样传唱到:“去年打开石沟崖,活捉汉奸朱信斋。今年打开赣榆城,活捉汉奸李亚藩。”。此后1945年5月6日傍晚,在山东青口安东卫的小李庄,我随部队进庄,而日本鬼子从庄中正撤离,已是班长的我发现了正在撤离的日本鬼子,我立即对班上战士说:“机枪把我!”然后端着机枪朝着村口的鬼子扫射,五六名日本鬼子便应声到地了,但是突然间日本鬼子的炮弹便朝着我打了过来,将我的机枪的枪膛给炸歪了,但是我却没有被炸死,面对迎面而来的炮弹,我带班上战士撤到了小李庄旁的松树林,并告诉班上战士说:“敌人炮弹打我们,它要找我们目标的,现在我们在林子里,它现在找不到我们目标呀,都把子弹给我推上膛,到这再打,他上来冲,我们拼刺刀子,到这再打!”,最终山东第6团从后打上山,敌人最后被迫撤退,战斗中我所在的2连也牺牲了三四十名战士,我当初还在3连时便认识的战斗英雄来自滨海大尧的杨尽美(待查)在与敌人拼刺刀的过程中也英勇牺牲。安卫东小李庄阻击战结束后,我随2连配合主力部队先后收复了安东卫镇、响水等地。
1945年7月7日,我所在的2连被滨海军区命名为“安东卫连”,并被授予“顽强制敌”锦旗一面,以表彰2连在安东卫小李庄战斗中,抗击七倍于己的敌人,歼灭三百六十余名日伪军的以少胜多的战绩,而我正随部队驻扎在赣榆。当时抗战实际上已经胜利了,于是部队安排我以二等残废退伍回到阜东县老家,当时党和地方政府很贫穷,于是我将残废等级将至三等,将多的钱捐献给党和政府了。回到家乡八巨后,我经军属杨各明介绍,认识了自己的妻子胡金花,胡金花的姐姐在任乡长,1946年当年我们两人结婚,婚后我们租房居住,之后才有了自己的三间房屋,起初我在家种田,后来则在街上拉板车为生,这一拉就是二十多年,平时妻子胡金花则在家里种田,此后共育有三女一男。虽然我退伍了,但我始终没有忘记老5团,“文革”结束后我便曾和自己当初从战场上救下来的缺了一条腿的战友山东菏泽人朱广山坐车来到了位于河北保定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8军,我的部队便是38军的前身之一,在38军军部,我见到了自己的老首长包括已任军参谋长的李宝贵,和当初我在随部队攻打季家圩时的文化教员已任军政委的邢泽,我在38军受到了隆重的接待,在酒席上38军的军政委和参谋长等军领导亲自为我们两人夹菜,在38军我也了解到了自己的老首长和老战友的情况,我得知了自己的老营长苟庆禄后来担任了原山东老6团的团长,但早已和我的另一位老首长单如贵(待查)一样得癌症去世了。如今我的妻子已经去世,但是看到自己的后代个个都事业有成,过惯了苦生活的我感到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