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良:正气长存——深切怀念彭康同志

发布时间:2024-04-03 15:04   本文被浏览过:

       彭康同志是江西萍乡人,青年时期留学日本,受“五四”运动的影响,参加了文化界革命活动。1927年冬回国以后,积极参加党的外围组织——左翼文化界总同盟,1928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任“左联”所属文艺团体“创造社”理事、党组成员。1929年任中共闸北区区委委员、中央(上海)文委委员。1930年任中央文委代理书记时,不幸因偶然问题被国民党军警所逮捕。被关押在反省院,到1937年“八一三”抗战开始后,才被释放出狱。他的被捕是由于南京和记蛋厂工人罢工,上海工人示威游行,声援南京工人的斗争,在上海工人罢工游行时,军警进行镇压,有一个工人纠察队队长的儿子,藏有手枪,仓卒之际,竟欲把枪枝存放在彭康的住所,不巧被追捕的敌人所发现,彭康因而被捕,随即引渡给国民党政府。彭康在狱中始终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坚持党的立场,渡过了黑暗凄苦的七年余的牢狱生涯。出狱以后,党的长江局审查了他的历史与狱中表现,党对他充分信任,认为他是一个坚忍不拔的共产党员。审查完毕后就派他到大别山地区抗日根据地工作,后来彭康随刘少奇同志转移到津浦路东地区,后又辗转到达江苏北部的盐城阜宁地区,参加开辟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工作。党中央在苏北建立了华中局,领导全华中的抗日工作。彭康同志担任华中局宣传部部长,并兼任华中局党校副校长。
       1941年12月日本发动了太平洋战争,日军进驻上海租界,江苏省委派我去苏北盐阜地区工作,随即派到华中党校任党委副书记,由此得与彭康同志同事。当时华中局党校的教员是孙冶方、冯定、吕振羽、陈一诚,党委书记温仰春。校部设在一个地主的瓦房里,既是宿舍,又是办公室。彭康住在一个农民的家里,每天到校部来同我们商议工作或聊天。他的香烟瘾很大,虽然不大说话,但大家请他唱歌,他也会唱一些外国歌曲,有一次我听他唱一支德国情歌,记忆犹新。
       同年5月间,我调离党校,担任华中局机关报新华报的总编辑,因而我们之间的过从更加频繁了,因为报社是归华中局宣传部领导的,我常常去找彭康同志请示工作。他最喜欢下围棋,有棋迷之称,我时常看到他与军长陈毅对弈,二人注视着棋盘。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向他们两位谈工作,因为他们那种悠然自得的争夺战,我不想去干扰他们的兴趣。
       1942年底日军大肆“扫荡”我盐阜根据地,华中局决定实行精兵简政,轻装御敌,撤销了一些非战斗性的行政机构。新华报社也在撤销之列,报社与通讯社合并,我也就离开了报社随华中党校一起转移到淮南地区,在行军中我与彭康同志等一起行军,指挥作战的是党校军事干部。在这次长途行军中彭康经常对党校干部作政治动员,我们在坚定的政治领导下,没有发生伤亡,平安地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来到了津浦路东的淮南地区。华中局设在盱眙县的小村庄黄花塘,彭康也住在那里继续工作,我则被调到淮南区党委党校。同时华中局也在新铺镇上建立了华中党校,彭康为校长,温仰春任党委书记,沙文汉任教务长,钱俊瑞为总务长,汤光恢为锄奸部长。
       1945年春华中局党校在完成了历史任务后,就在它的旧址——新铺设立了一所新型的华中建设大学,彭康同志任校长。这个大学的任务是为培养一批建设根据地的财政经济、民政、文教与群众工作等方面的干部,从敌占区也招收了一大批知识分子,培养一批年轻的干部。建设大学设四个系,即财经、民政、文教、民运系,各系设正副主任,由党支部统一领导。我任财经系的副主任兼支部书记,负责系的全面工作。系主任多数参加了校务委员会,由彭康同志领导全校工作。我因事经常去找彭康同志谈工作,他仍然保持着他的特有的风格,不慌不忙,依靠各系的负责人领导各系的教学与党政工作。大事不放,小事不管,这样各系主任均能发挥其独立思考的作用,使我们心情舒畅,真正实行了民主集中制,在民主的基础上集中处理问题。
       建大的工作是繁忙的,但彭康同志仍然抽空下棋,不过这时的对手改换为围棋高手姚耐同志。在中午的时候,他们还是对坐下棋,若无其事,这种情况使人回忆起来,是颇有滋味的。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结束了八年抗战,全校师生欣喜若狂,立即准备分赴前线去接受新的战斗任务。不久,建大也由淮南迁移到江苏省的淮阴城内续办,这一期建大的学员与领导班子有所更换。我调到华中分局城市工作部任南京工作部的部长,1946年4月调到南京任市委书记,彭康同志则调到设在山东的华东局任宣传部长。他北上,我南下,我们从此无法见面。我们是在各自的新的岗位上为中国革命的胜利去战斗了。但是我在白色恐怖十分严重的南京工作时,始终不能忘记在党校与建大时的工作情景,对于在整风中所学到的理论知识,十分珍视,我是尽量地去发挥在工作之中,也因此时常想起彭康同志待人接物的可敬印象。我在苦难的斗争中,忘记不了彭康同志对我们的帮助,在苦斗中没有遭到牺牲,深深地感谢党与彭康同志的教育。
       1949年,南京、上海相继解放,彭康同志随大军南下到了上海任交通大学校长。我在1950年夏天也调到了上海,因此我们又时常得以相见。更凑巧的事是1954年间我调任华东暨上海高等学校党委副书记,由于工作关系,我们相见的机会更多了,我常常从彭康同志的谈话中得到办好高等学校的启迪。高校党委书记是华东局宣传部长舒同兼任,除了我任专职副书记外,还有宣传部的两位副部长沙文汉与陈其五兼党委副书记。我们把交大作为带头的学校,号召大家向交大学习,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党对知识分子的团结改造问题。这个问题是解放初期一个重大决策问题,有些干部对高级知识分子理解不深,不能团结,也无法改造,因此党委着重讨论了这一问题,决定全面深入地贯彻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我们的提法是不能团结,也就不能改造,二者之间是互相依存的,片面强调改造,而不能真诚团结知识分子,要想改造思想,往往落空,甚至对立。彭康志对党的政策理解最深,他善于团结教师,对党在改革教学上的问题在交大能够比较顺利地执行。我们又提出了要依靠老教师用带徒弟的方法把青年教师带起来,培养年轻教师要靠老教师。这个意见在交大行之有效,交大在这方面起了模范作用,这与彭康同志是分不开的。
       1954年底华东局被撤销,彭康同志调到了西安交通大学任校长,我则调到了浙江省委去工作,从此以后我与彭康同志再也没有见过一面,申江一别,竟然成为永诀。
       1967年西安交大多次派人到杭州来向我调查彭康的历史材料,有一次有一教职员模样的人前来向我调查,他告诉我一个可怕的消息,他说:“据康生讲,彭康是一个叛徒,你们怎样斗他都可以。”我一听,暗暗为彭康同志叫苦,这一下他的性命难保了。康生的话,可以致他于死命的。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久就传来彭康同志惨死的噩耗。在传闻中得知彭康同志是在一次批斗中,被造反派揪住领子不放拖了一段路,被活活窒息而死的。
       彭康同志是一个党的教育家,忠诚的革命家,他默默地死于非命,他的死是时代的悲剧,是党的重大损失。他的崇高的正直形象将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
     
  1987年1月
(来源:《华中建设大学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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