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新旅的启示

发布时间:2023-11-16 15:09   本文被浏览过:

      “新旅”,是新安旅行团的简称。这是一个对抗战有功,在海内外都很有影响的抗日救亡团体。它诞生于1935年10月,由江苏省淮安县河下镇的新安小学十四个小学生自己组织起来,请校长汪达之做顾问。这个旅行团,不是外出游山玩水,而是到处唤起民众,奋起救国。他们先在镇江、南京等地宣传,再到上海这个更大的城市活动,并从上海走向全国。1936年10月,鲁迅先生病逝,走在送葬的群众行列前头的,是由新旅成员组成的挽歌队。十二年后的1949年5月,当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的时候,打着腰鼓进城的,也是穿着军装的新安旅行团的同志们。新旅作为一个团体,可以说是爱国主义的集体标兵。
      我知道“新旅”比较早,约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从上海的报刊上获得他们的消息,非常羡慕。但不敢梦想自己也能出去活动,因为我当时刚成为一家中药铺的店员,没有条件。
      我有机会和新旅的同志接触,是在1938年的秋天。抗战爆发,我即投身抗战,1938年10月参加浙江省战时政治工作大队,从浙东步行到浙西前线,我和几个同志被派到安吉县梅溪镇做宣传工作。不多久,有两个客人来看我们。他们自我介绍,说是新安旅行团,从桂林派出来的。一听是新安旅行团的同志,心里很高兴,好像是仰慕已久,尚未见面的朋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们两个一大一小,大的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叫曹维东,小的是个少年,叫何为。曹维东说他是新旅从淮安出发的老团员。我说,我在上海的报刊上看到过你们的消息。他说,我们的同志写文章.说上海工厂的烟囱,比我们乡下的茅坑还要多。他这个比方,引起在场的人大笑。1938秋正是武汉失守后不久,我们请他讲讲当时的情况。曹维东把新旅参加保卫大武汉,做了哪些工作,讲得既简要又生动,他还说新旅是最后撤出武汉的,现在转到了桂林。桂林总部派他们两人到金华来了解浙江的抗战情况,在金华听到有许多抗日救亡青年,在杭(州)、嘉(兴)、湖(州)前线和沦陷区工作,很感兴趣,所以就赶来了。我们希望他们俩留下来一起干,他说这要回桂林汇报以后才能决定。
      约过了一年光景,1939年秋,国民党浙江省政府浙西行署,把在浙西各县从事抗日救亡活动的青年,调到天目山集训,企图解决我们的“思想问题”。这时,我与曹、何两位又在天目山相遇了。在抵制国民党当局思想同化的斗争中,曹维东有精彩的表现。训练团举行时事辩论会,争议苏联出兵波兰是不是侵略?曹维东和一个姓潘的女同学是主张不是侵略的一方。当着全团四五百个同学和行署官员的面,曹维东列举历史真相,说明苏联出兵波兰是收回失地,不是侵略。他以救火为例,说明苏联出兵起到了防止火势扩大的作用。他说得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同学们热烈鼓掌表示支持。训练团当局企图利用我们仇恨日本侵略的情绪,引导我们反苏的图谋落空了。我则亲身体会到新旅同志的水平和能力。
      我曾经和新旅的一个同志一起工作,那是在1943年春日伪军对苏北盐(城)阜(宁)抗日根据地进行大“扫荡”的时候。当时我是滨海县(现响水县)情报总站总站长,县里分配来一个少年来当文书,他叫吕恩涛,是新旅于1942年从国民党地区转移到盐阜区以后接受的新团员。由于对敌斗争形势紧张,团里安排他回本县去隐蔽一段时间。他不愿回家当老百姓,要求在反“扫荡”中做些工作,接受考验,县里才分配他到我们这里工作。滨海县境内和周围地方敌伪军的据点多,情报来源多。主力部队、地方武装和党政单位来我们总站要情报的也多。过去限于人力,一般只是口头提供。小吕同志来了以后,他把我编写过的情报用复写纸复写若干份,由来人取回,这样提高了情报的准确程度。他字写得清秀,人家看了也高兴。他成了我们的好帮手。我们相处得很好。一天,小吕同志说,他想给我刻个图章。我说现在哪来刻字的东西,刻了也派不上用场。小吕说,材料他会想办法,现在用不着,也许将来会有用呢。我以为他说着玩的,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他把刻好的图章拿出来了,刻在半张麻将牌上,刻的是我的签名章。我很喜爱这个图章一直带在身边。到了1949年1月,淮海战役胜利,我军解放蚌埠,我作为蚌埠市军管会的一个成员,在接管敌伪报纸的时候,这个图章派上了大用场。这个图章现在成了我保存下来抗日战争时期唯一的纪念物。
      新旅转到苏北以后,做了很多工作,比如,超额完成陈毅代军长委托的组织十万儿童支援新四军抗日的任务。他们实际组织了十七万多人,还培养了许多儿童工作干部。又如,黄克诚部队解放淮阴城的时候,新旅的许多同志参加战斗,做火线鼓动工作。战斗一结束,新旅的范政等同志立即赶写出《淮阴之战》大型话剧,在祝捷大会上演出,受到广大军民的热烈欢迎。
      在解放战争期间,我曾和新旅的张牧同志一度共事,当时我任新华社苏北分社的代理社长。分社在十二纵队建立前线支社,纵队宣教部的负责人张牧同志兼任支社副社长的职务。他和支社的三位记者——陈清伦、戴煌、胡捷工作得很好。胡捷同志在盐城保卫战中深入火线采访,负伤牺牲,我们都很痛惜。
      我虽然对新旅知道得比较早,接触比较多,但对新旅的认知还是比较浅的。近来我读了林铭纲同志送我的《烽火五万里——回忆新安旅行团》这本书以后,才有了比较全面,比较深刻的了解。
      我觉得新旅的同志爱国主义思想的基础打得比较牢。新安小学是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创办,实践他的“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的教育思想。这个学校面向劳动人民子弟办学,不用政府颁布的公民课本,自编灌注爱国主义思想的国语、历史、地理等教材进行教育。师生关心时事,面对东北沦陷,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处于被灭亡的关键时刻,国民党政府仍坚持对日不抵抗政策,新安小学的师生激于义愤,他们要组织起来,走向社会,去唤起民众,共赴国难。在这个背景下,得到陶行知和中共地下组织的支持,新安旅行团诞生了。他们在宣传鼓动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加深了对社会现状的了解,提高了自己。
新旅的同志有团结奋斗,战胜困难的传统。新安小学办学的思想先进,但学校的经费十分困难。教师不领薪水,困难的时候连伙食也难以为继。为了把学校办下去,有的教师到别处工作,拿了工资寄回来支持学校。有的教师典当、出卖自己的衣物来维持师生的生活,常以玉米面和自种的蔬菜充饥。他们有了这方面的锻炼,才能很有决心地说,出去以后,即使讨饭,也要宣传爱国。
      陶行知先生把他母亲过世后,从人寿保险所得的50元。托人买来旧的小型电影放映机和发电机。通过电影界进步人士要来《一·二八沪淞战地写真》等几部电影拷贝。还买了《义勇军进行曲》等唱片和幻灯机。学校挤出10元现款加上从社会上得到的赞助,一共50元就上路了。
      这个民间的爱国团体,自1935年10月从淮安出发。到1942年转移到苏北抗日根据地的六七年中,其中约两年左右经周恩来同志的帮助,争取到国民党方面的一些经费以外,都是靠他们自己筹划的。他们起初是卖报纸,接着得到邹韬奋先生的支持,让新旅代售生活书店出版的书刊和国难地图,所得利润支援新旅。他们受到上海文化界的欢迎,请他们派人参加拍摄儿童电影。他们或在书店出版儿童读物,或给报纸刊物写文章,所有收入均由集体用来维持低水平的生活。他们有些宣传活动是要收费的,但比较灵活,在内地边远地方放电影的时候,每人收三个铜板(约一分钱),有的小朋友没有铜板,只要喊一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也就可以进去看了。
      新旅在抗战开始前,到处宣传国难,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敌。开始抗战后,宣传坚持抗战,反对妥协,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转移到抗日根据地以后,参加新四军,直接参加战斗,直到解放战争胜利,建立新中国。先后长达十多年,始终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在实践中学政治,学文化,学艺术,学动员组织群众的本领,为国家做出大贡献。为国家培养了许多政治、文化、艺术和新闻工作干部,成为我国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
      现在我们国家富强了,教育普及了,人民过上了好日子。当然不必再像当年新旅那样去做,但他们那种热爱祖国,为国家存亡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仍然是值得我们继承和学习的。因为天下并不太平,我们要有忧患意识。为此,我们也应加强对学生的政治教育,让同学们了解形势,了解社会,养成热爱劳动、热心助人的好习惯,把他们培养成为能担大任的人才。

(来源:上海市新四军暨中华抗日根据地历史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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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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