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履历丰富的“小蛮子队长”
“我的历史比较复杂，八岁没有了母亲，十一岁没有了父亲，在军阀部队入伍当兵，那时不满十四岁……”作为一名抗战老兵，李圣言的从军经历用“丰富”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抗日战争期间，在和日本鬼子对抗的过程中，人称“小蛮子队长”的李圣言更是让敌人又恨又怕。
1932年三月，年满十四岁的李圣言报名入伍，最初加入刘文辉川康三师15团一营四连，不久四川军阀爆发混战。1934年在和红军作战时被俘，随红军长征。经过贵州赤水，遵义，过乌江时部队兵败脱离红军，随即加入王家烈部25军140师工兵营。1935年部队到宝鸡精简编制，他所在部队编成学生队，在宝鸡受训。
“1935年，部队改编时，我将近十六岁，不够资格当中央军，被淘汰了。在宝鸡的一个山上，将近三百个娃娃，都是未满十八岁。25军军部的一个参谋说，三百个娃娃，很争气，不能淘汰。师长办了一个三年制学校。第一年，童军学校，第二年，军事学校，第三年，军官学校。1936年一月开办，1937年一月童军学校毕业，开始军事学校。”1937年七月，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进攻嚣张，蔡廷锴所领导的19路军伤亡惨重。从各地补充过来的五千个壮丁，急需进行训练。此时，在军事学校刚学习七个月还没毕业的李圣言，就和同批的学员们通通被任命为班长，开始训练新兵。
参战台儿庄战役：“头一仗，把敌人打的很凶”
1938年，清明节前后，李圣言随部队从陕西临潼移师到河南灵宝，随后整个部队参加台儿庄战役。上级考虑到李圣言的部队刚到台儿庄，不熟悉地形，就下令让他们在三月六日参观王铭章的部队。李圣言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时参观时的情形，“我们到了天亮进台儿庄，台儿庄打得稀巴烂，城墙都打垮了。”参观完王铭章部队后，当天晚上，李圣言所在部队接到命令——在天亮拂晓之前，换防51军，守卫台儿庄以西的禹王山。
“到了天亮，日本人就往我们部队上打，趁机想把我们打倒。我们刚来，还没布置好。打得我们躲在山里面。到了九点，不到十点，十二架，二十四架，三十六架，一下子来了三十几架飞机，往我们这轰炸。”战争打响后，李圣言白天只能窝在战壕里，日本人的飞机每天从上午九点多开始狂轰滥炸，一直轰炸到下午四点钟才结束。傍晚六点钟又开始不断地打炮、机枪扫射，炮弹、子弹如同暴雨一样扫向李圣言的阵地，他们能做的就是在间隙不断加强工事。三月六日中午十一点左右，日军大部队再一次向李所在部队阵地发起进攻。李圣言的团长当即下命令“日本人来，不还枪，不打枪！”于是，他们就用土制手榴弹直接和敌人抗衡。
“川军最好的装备就是土手榴弹，铜制的，每人都有十几个挂在身上。我们两个团四千多人，每人都有十发手榴弹。敌人八百多人，死在我们山底下达到五百多人，被迫退了。头一仗，把敌人打的很凶。”他这样回忆道。
当时的战场尸山血海，国民党军队和日军分别占据两座山头，两山之间的山谷堆积着双方士兵的尸体，每天进行着拉锯战。战场臭气熏天，附近的水源被污染，喝起来都是血腥味。李圣言所在的部队每天至少遭受日机十二次以上轰炸，他们就分解成四十人左右的队伍，专门在晚上带上大刀、手榴弹冲进日军部队去打击日军。打退了敌人，收缴敌人的武器装备是另外一道工序。考虑到头顶还有敌人飞机炸弹的威胁，李圣言部队就暂时躲在山上隐蔽。“到了晚上，我们部队就下山去，就把敌人弹药收缴过来。那个血流的（到处都是），我们收缴了五百多杆枪。”李圣言回忆起当时的战争场景依然记忆犹新。
战斗惨烈，每天都有人会在轰炸中牺牲。部队的伙食饮水，因白天炸弹满天飞，无法进入。等晚上送来时，饭菜往往已经凉了，很多士兵因不能及时吃到热乎的饭菜而生病，原司务长被枪毙。这时，上级任命李圣言担任部队司务长，军衔准尉。为了解决部队吃饭问题，李圣言坐火车前往徐州购买大饼，老百姓听说是跟日本鬼子打仗的部队，全部按成本价提供，人工费都不收。
“我当司务长期间，在徐州不煮饭，买大饼。那个老百姓敲锣打鼓欢迎，前方抗日将士买东西，商家不赚钱。老百姓、学生等往我们兜里塞东西。刚买到一半框子就塞满了。老百姓给我们送水送面，一路上喊：“欢迎将士前方打日本，替我们报仇。”
四月三日,第五战区发起全线反攻，激战四天，歼灭日军濑谷支队大部、坂本支队一部共万余人。其余日军残部于七日向峄城、枣庄撤退。台儿庄战役胜利，击溃日军第5、第10两个精锐师团的主力，歼灭日军两万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弹药，沉重打击了日军的气焰。
徐州西南打死六个日本骑兵，“小蛮子队长”名声大噪
1938年五月，李圣言所在部队按上级指令后撤，但他与部分战友在撤退徐州西南方的太杨村时与部队失散。李圣言就收拢八十余人，在徐州西南就地跟日本人打游击。李圣言带着从战场上下来的血性，击杀日本骑兵。他回忆道：“当时敌人三个骑兵，一人背个大背包，挎两个子弹袋，带二十发子弹，两个手榴弹，一杆破枪就下乡来了。日本兵跟土匪一样，啥值钱的都要，鸡鸭拴到马背上，还强奸妇女。我就指挥部队打，先直接打马，再杀日本鬼子。五月底六月初，第一次打死了三个骑兵，连枪带人都弄过来了。”紧接着七月份，李圣言的游击队又打死了三个日军骑兵。这下子可惹火了鬼子，他们听说台儿庄退下的游击队打死了日本骑兵，随即烧杀抢夺，下乡报复，烧房子、烧村庄。李圣言的游击队杀死6个日本骑兵的风声自此传播开来，鲁苏皖边区苏北游击总指挥官李明扬得知此消息后，派了一个作战参谋来到李部队了解情况。“他问我们一个上士班长，你们是哪个部队？我说我们是140师835团2连，他说你们是哪个带队？上士班长说，我们有个小队长，小蛮子队长——北方人喊我们四川人蛮子。我还没满二十岁，北方人老兵喊我小蛮子队长。”
机智勇敢，带领战友打游击的“小蛮子队长”李圣言
后来跟随着这个作战参谋来到米山大庙，等待游击队总指挥官的接见。让李圣言奇怪的是，没有看到什么指挥官，却看到一个“和尚”在庙的后方，带着佛珠，在静静地看书。随即，作战参谋向“和尚”敬了一个礼，让李圣言更是诧异。原来，为了躲过日军追击，鲁苏皖边区苏北游击总指挥李明扬化身为和尚，在山中指挥战斗。
“他说你是哪个部队？——李明扬问。我就把司务长的委任章给他看。他说，小鬼你胆大哩，你敢打日本人哩！站在一旁的参谋说，他不是小鬼，他是老油条。他军阀部队当兵，当红军八个月，军事学校毕业后又当班长喽。”在详细了解了李圣言及其杀死六个鬼子的经过之后，吃饭的间隙，作战参谋拿出了委任章，李圣言被任命为鲁苏皖边区苏北游击队总指挥部第二中队12中队中队长，上尉军衔。李圣言随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台儿庄退下来的官兵收拢起来，跟随大部队打鬼子。
徐州大黄集地区反“扫荡”，头部腿部皆受伤大难不死
1938年八月，正值粮食收割，日本人到徐州睢宁大黄集地区抢粮，李圣言带着收拢的二百多名官兵组成的游击队，开始了反扫粮斗争。
“日本人下乡抢粮。小分队六十多个人，五个骑兵在最前面。我们快到两百人，都拿着枪。一顿激战，五个骑兵全部被打死，来的六十多人，被打死十几个。”扫粮行动遭阻击，日军大部队开始对大黄集地区进行报复行动。李圣言清楚记得，一天中午十一点左右，日本鬼子就开始用迫击炮攻击游击队。由于武器装备上的悬殊，李圣言同战友边打边退，在同敌人对抗中，头部和腿部分别受伤。“头上有弹片，当时流血了，我们边打边退，打到下午四点，后来敌人大部队来了，我大腿又受伤，但是没伤到骨头，跑了十几里路后把绑腿裤子掀开，那么大一坨血肉，像豆腐一样掉在地上，心都冷了。”受伤的第二天，李圣言的手部又因受弹片的袭击，感染了破伤风，后被送到137兵站医院进行治疗。多处伤口，历经四个月的时间才得以恢复。1939年三月李圣言出院后，被编入盐务税警总团，任迫击炮连连长。1940年一月，组织考虑到李圣言文化程度不高，打仗英勇，便派其到黄埔军校瑞金分校学习一年。不久又回到李明阳部队任扩充支队大队长，后来升任支队长，中校军衔。
大难不死子弹从胸口穿过，抗战胜利收缴日本军刀
李圣言在苏北地区打了七年的游击战，带领游击队员杀死了不少前来侵犯的鬼子。敌人下乡抢粮，他就在暗处打黑枪。打一枪，就换地方，让鬼子摸不着头脑，气的直跺脚，恨得牙痒痒。1943年，鬼子多次专门派特务暗杀李圣言未遂。然而，1944年三月，就在李圣言结婚后的第六天，特务的枪就抵在了李圣言的胸口上险些丧命。“三月十六日结婚，三月二十二日，日本人派特务来。他在一个墙边，忽然，他拔出手枪触到我的胸口，我就一让，子弹从心脏旁边穿过。”李老回忆，特务的这次暗杀是他抗战期间最后一次负伤，这次真的是大难不死。1945年，多次从死亡线上挣脱的李圣言，终于迎来了抗战胜利的那一刻。他随部队赶赴台州，接收投降的日军。
“五百个日本人向我们投降，我们支队在飞机场受降的。日本人投降，我是代理支队长。我们把日本人压在中间，对方的指挥员战刀交给了我，我就带在身上。”说到这里，李老做了一个当年将敌人战刀跨在身上的动作，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在李老家墙壁角落的衣架上，挂着带有抗战老兵标志的服装，上面有当年获得的勋章。
李老告诉记者，他现在最喜欢穿这件衣服，令他高兴的是，这些年有越来越多的人听他讲抗战故事，也算是对逝去老战友的慰藉。如今已经九十七岁高龄的他，仍忘不了当年一起抗战的兄弟，也忘不了抗战胜利那个场景。
（来源：海峡之声网 2015年08月0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