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洪亮:琴溪桥诱歼战

发布时间:2021-04-19 10:22   本文被浏览过:

 1940年,日本侵略者在我华北、东南各战场上频繁地向中国军队防地发起大规模攻势,抗日战争处于艰苦时期。

        当时我在陆军第五十二师服役,驻防安徽省南陵县。那时的苏南、皖南、浙西几十个县划为第三战区第二游击区。二十五军所辖的三个师,是这个地区的主力。我师的左翼是新四军,右翼是四十师。7月的江南骄阳似火,到处散发着熏人的热气。日寇纠集了四五千人的兵力,在空军配合下,一路从芜湖经繁昌,一路从高淳经宣城,形成一个钳形攻势,直向南陵扑来。敌机轮番出动,轰炸、扫射我地面部队,气焰十分嚣张。我军驻守南陵的部队奉命后撤,部队官兵对于这种和敌人连面都未见到、一枪不放就往后撤的做法十分不满。但军令如山,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在丘陵起伏的丛林中穿插后退。这天中午,我们在营长的率领下,来到距南陵几十里的名叫老母胯的山冲里。营长一面命令部队休息,埋锅做饭;一面令第七连派一个加强排,占领前面的制高点,布置警戒。不料当加强排爬到距山顶三十多米时,前面尖兵刚出树林,就发现敌人已经占领了山顶。同时敌人也发现了我军,随即轻重机枪火力铺天盖地地向我们扫射。此时敌人是居高临下,而我军则是仓促应战。不到十分钟,这一排人就支持不住,垮了下来,山上敌人就势猛冲。山下的部队,有的正在吃饭,有的还没开饭,而营长因为体胖,不耐酷热,正在洗澡,顿时乱作一团。部队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且战且退,行李衣物连行军锅都丢了,十分狼狈。加上日军的飞机赶来助战,低空扫射,穷追不舍。此时一名军官把一挺轻机枪架在树上对空射击,掩护溃退的部队。好在虽然溃不成军,但伤亡不重。

        下午3点左右,我们败退到峨岭新四军防地。敌人在新四军的阻击下停止追击。我们这才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同时收容部队。想不到新四军的官兵们不但给我们送来了茶水和热气腾腾的饭菜,文工团还前来唱歌、慰问。我们这些人,过去长期接受反共教育,把友军看成敌人。今天在我们惨败的情况下,亲眼看到大敌当前,新四军镇静从容对敌和热情关怀友军,多数人都低下头来,感到惭愧和内疚。当时新四军的武器装备、给养待遇,和我们对比都相差甚远。为什么这样一支部队能如此镇定,如此坚强,对一支溃败的国民党部队给予如此热情的接待,这些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思吗?

        部队在新四军防地内,稍稍整休后,又继续撤退。第二天上午,到达预定地点——泾县琴溪桥附近。第七连奉命在老虎山构筑阵地。事后我们才知道,这次的撤退是有计划的,目的是引诱敌人进入我军布置的袋形包围圈。进攻的日军一路上并未遇到顽强的抵抗,得以长驱直入。这时我方包围态势已经形成。随着日军的逐步深入,我军也逐渐缩小了包围圈。下午2点左右,日军向我老虎山阵地发起猛攻,企图占领这个制高点,一时间枪炮声、喊杀声震耳欲聋,山上山下硝烟弥漫,日军数次冲锋都未奏效。下午3时许,我守山部队在数十架敌机的轮番轰炸、扫射下,伤亡惨重,终于被迫放弃。失去了老虎山,对我方造成很大威胁。师长接报后,马上赶到团指挥所,严令团长于下午5时前必须夺回原阵地,否则军法从事。团长立即组织力量,进行反攻。我军步兵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前仆后继,轮番进攻。此时日军飞机经过连日轰炸扫射,又濒临黄昏,已经失去优势。占领山头的日军,经过一天的战斗,伤亡同样惨重。况且已被我四面包围,外援已被完全切断,形成瓮中之鳖,只好作困兽之斗了。      

        下午4时许,来了一架飞机,在山头盘旋后,迫于我方对空火力的压制, 丢下一个降落伞,就匆匆逃回芜湖去了。事后我们才知道,敌军指挥官阵亡,用飞机又送来了一个指挥官。5时左右,我方攻山部队在邓团长的亲自指挥下,发起猛攻,一时间杀声震天,群山呼应。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激烈搏斗,终于全歼山上之敌,夺回了阵地。这时后续之敌已被我军分割包围。黄昏时分,枪炮声十分激烈,随着夜幕降临,枪声也逐渐稀疏下来。夜深了,除了偶尔听到一两声冷枪外,四野寂静,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微风吹拂着大地,送来了阵阵硝烟味。经过多天奔波、激战后的士兵们,打扫战场后,大都抱着枪沉沉入睡了。忽然哨兵惊呼道:“火!火!好大的火!”我们看见琴溪桥方向升起了一堆冲天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我们知道这是残余的敌人要突围了。拂晓以后,我们向琴溪桥推进。这时火势稍弱,空气中到处散发着焦臭味,敌人把他们阵亡的士兵以及无法带走的伤兵、马匹、部分军械等,全都集中在这里烧掉了。激战后的疲劳一扫而去,大家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欢笑着。虽然自己也衣衫破烂,军容不整,但终归我们“反扫荡”胜利了,而且是一个不小的胜利。

        几天后师部在赤滩开了一个隆重的追悼会,沉痛悼念在这次战役中壮烈牺牲的我军官兵,及为配合我军作战而英勇献身的新四军战士们。《东南日报》以头版头条报道了这次胜利的重大意义,并以极其热烈的言词,表扬参战部队的功绩。60多年过去了,时间的长河丝毫没有冲淡我对这件事的记忆。

        (江苏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供稿)

       (日期:2011-03-01    来源:《黄埔》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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