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我二十九军虽奋起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等原因而败退。7月29日,北平被日军占领。此时,守城的二十九军已基本撤走了,可是参加二十九军刚一年多,当时在冀察“绥靖”公署军务处做科员的韩立才还没来得及走,通道就已经被日军占领了。“绥靖”公署八个处1000多人中,宋哲元只带走了参谋处长等人,二十九军其他人滞留在北平的就更多了。
韩立才和几个年轻人一起住在东四十二条房东家里,从南苑战场退下来的大哥韩立园也和他们一起,后来他们的叔叔也来了,一家七口人,除了其叔叔有行医执照外,其他人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户口问题。韩立才马上到警察局去改户口,直到今天他依然感激当时的警察局,警察局给留下的二十九军官兵都改了户口,看着像商人就改成商人,看着适合做教师就改成教师,韩改成售货员。到8月8日日军进城前,留下的几千官兵都改好了,真是很了不起的工作,这里可以看出二十九军和老百姓的关系好啊,留下的几千人,没有一个被告发的。韩立才自认为二十九军走了,老百姓会很失望,可他们还是对二十九军很好,他们相信二十九军那么大的力量,不会就这么走完了。在这一个月里,韩立才一行人天天着急,老百姓都劝他们,不要着急,说“我们掩护你们”。他们白天很少出门,就晚上聚一聚,都是二十九军的聚在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办。在北平的日子,韩立才和朋友们只能用平日的积蓄买饭吃,还好物价很便宜,两块几毛钱一袋40多斤的面粉,一块钱100多个鸡蛋。偶尔到街上买菜,韩立才发现:青年妇女和女大学生在大街上几乎绝迹,有事上街的妇女,穿着特别朴素,有的还化装,打扮得又老又丑。日本浪人及便衣特务,随便坐人力车,上车后比比画画,哇哩哇啦,人力车夫听不懂,光挨打。
大街上也很少见到日本兵,经常有一些军用汽车行驶在大街上,车上都是全副武装的日军和军用物资。有一次,韩立才看到汽车上摔下一个日本兵,心里很高兴,心想着摔死一个是一个,哪里知道那个兵很有弹性,掉下来一蹦一蹦的,这才明白上面拉的全是橡皮人,而另一次看到摔下来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石子。由此韩立才想到,战争开始的时候,日本兵力确实不多,为了虚张声势,吓唬中国人,才这样变戏法,也正是因为日本兵力少,主要精力都放在军事据点上了,才没有去抓人,要不然,二十九军也没这么安全。韩立才也因此感到庆幸。
9月上旬,平津开始通车了。韩立才和朋友一行4人化装成商人登上了第二次列车,想着取道天津去寻找部队。
离开北平的火车上也是非常危险的。每个车厢里有六个日本兵检查,两头分别两个人,中间两个。检查主要是三个部分:看额头有没有戴帽子的痕迹;看手上有没有拿枪的老茧;然后浑身上下摸,看有没有子弹、枪。车上气氛很紧张,小孩子都不敢哭。抓到一个,车上的人都很伤心,觉得这个同胞没有了,放回一个又都觉得舒了一口气。日本人主要抓两种人,学生和二十九军战士。火车上,一个日本兵对韩说:“买卖,买卖。”他就跟着附和:“买卖,买卖”。 就这样,韩立才终于通过了检查。但走出火车站的过程也不轻松,两排日本兵,持枪相向,刺刀只留下一个人走的空间,看你的神色自然不自然。幸运的是,韩立才一行人基本都通过了,到了一个老乡住的地方,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可是发现他们当中少了一个人,由于一路上都不敢向后看,所以也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为此,大家都吃不下饭。没想到晚上那人竟然出现了,原来他长得高大,被怀疑是士兵,于是被抓走了,和一群北京大学的学生关在一起,学生同情他,都证明他是商人,日本人就把他放了。
韩立才他们后来坐船到了烟台,从烟台出发,他们找到了当时二十九军军部所在地河北泊镇,韩立才继续在军务处工作。有次,他从被打落的日本飞机上发现了一张日本军用地图,地图上绘的正是他家乡附近的地形,这张地图让他惊叹,“它比我国绘制的万分之一地图还要精确,村落的位置、河流、道路走向都非常准确,连多少水井、多少人员、多少物资都有记载。日本人如此细致深入地对异国情况进行调查研究,其狼子野心不能不让人深思。”
辗转60多年过去了,韩立才依然对二十九军怀着深厚的感情。94岁的他依然每天工作,收集、整理、撰写文史资料,这也是他从1983年退休后一直从事的工作,20多年未曾间断。他的书柜里,分门别类放着六叠厚厚的抗战史料,其中有喜峰口大捷前宋哲元写的“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的复印件。
(河北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供稿)
(日期:2008-06-24 来源:《黄埔》2008年第3期 韩立才口述 王吉陆采写)